近日,沉寂许久的余秀华再度被送上热搜。
而这次登顶热搜的原因,是因为她与90后小伙杨槠策,从知心恋人正式迈入婚姻的殿堂。
余秀华何许人也?
或许你没听过她的名字,但你一定听过那首《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》。
未闻其名,先闻其作,这正是余秀华在诗界独树一帜的标志,而比其作品更加有名的,是她的“快言快语”。
在公众人物普遍藏起情绪,谨言慎行的当下,余秀华却从未在乎外界的看法。
她粗犷大方地将爱欲写进自己的诗里;毫无顾忌地用超高的骂人技巧与黑粉互怼,喜提“键盘侠克星”、“战斗系女诗人”的称号。
甚至在遭遇外界的苛责与谩骂时,她更是无比壮烈地说道:“我就是个荡妇,怎么着吧?”
从成名之初,到如今的第二段婚姻,这7年来,围绕在余秀华四周的争议始终从未平息。
有人敬佩她的豪迈不群,觉得她是真正的诗人,绽放于乡村田野的泥土中;
也有人厌恶她的言行举止,认为诗人应该书写美好的事物,而不是整天盯着“男女那点事”。
然而,抛开世俗赋予在余秀华身上的各种标签,我们不难发现,农妇、诗人、脑瘫患者……这些身份都不足以定义她的万分之一。
烟火缭绕的人世间,余秀华更像是一个被命运打入泥潭,宁死不屈的无畏斗士。
她,一直走在抗争的道路上。
余秀华曾在《我只是死皮赖脸地活着》中写道:
“有时我是生活的一条狗,更多时候,生活是我的一条狗。”
这句话就像碧波荡漾的湖面,映照着她那坎坷且心酸的人生。
1976年,余秀华出生在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的横店村。
她是家里的长女,后面还有一个弟弟。
余秀华出生时,缺乏经验的接生婆早早剪断了她的脐带,导致她脑部缺氧,在医院挣扎了4天,才发出第一声啼哭。
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,但脑瘫却自此跟上了余秀华。
这场意外,成了她此后人生苦难的根源。
两岁时,当其他同龄人已经在地上摸爬滚打,余秀华却只能躺在摇篮里坐都坐不起来,父母尝试着把她放在板凳上,可往往人刚转过身,她就摔在地上,嘴角还不停地流着口水。
到了上学的年纪,无法独立行走的余秀华,每天只能靠父亲背着上下学,因为身体上的缺陷,她成为了同学们嘲笑的对象。
余秀华不甘心,于是主动拒绝了父亲的接送,开始学习拄着双拐走路,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,她逐渐摆脱了双拐,只需要一根木棍,就能独自走完上下学这段“遥远且艰难”的路程。
但余秀华这番争气的举动,并没能为她赢来尊敬和喝彩,同学们依旧嘲笑她,有一天,放学后的余秀华正准备回家,一个同学突然走到她的身旁,阴阳怪气地说道:“你看看你,拿着棍子就像要饭的,也不害臊。”
那一刻,余秀华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摁在地上践踏,她想哭,可残酷的命运早已抽干了她的泪水。
双眼通红的余秀华,最终在同学面前狠狠扔下那条相依为命的拐杖,步履蹒跚地走回家,途中她好几次突然跌倒,头都磕出了血。
每一次摔倒,她都会咬牙爬起来,继续朝着回家的方向前进。
沃野千里的土壤,可以开出惊艳动人的花朵,也能孕育出顽强不息的草原。
余秀华就像一颗饱经摧残的野草,倔强地坚守着自己仅剩的尊严。
但守护尊严的道路,哪有那么容易。
那个年代的农村,迷信思想大行其道,赤脚医生屡见不鲜。
眼看女儿治疗无效,父母替余秀华找来了一个“神医”,没等她开口说清自己的病状,“神医”就摇头晃脑地说道:“你这辈子之所以身患残疾,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。”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这种荒诞的说法,变成了余秀华沉重的心理负担,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人生中,再度划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。
她像一只沉默的羔羊,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外界的嘲讽,以及释怀父母将希望全部压在弟弟身上的失落。
只能反复自我质问,为何前生不多做好事?
空旷无垠的田野上,余秀华的疑惑和不甘随风飘扬,却始终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。
苦难的土壤,有时也会滋生出别样的希望。
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余秀华就展现出过人的写作天赋。
小学4年级那年,学校要求学生写作文,不甘落后的她,用颤抖的双手一笔一划,写出了一篇500多字的短文。
后来,这篇作文被老师当成范文,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大声朗读,她也因此受到表扬和鼓励。
到了初中,余秀华开始写诗。
当时学校有个校刊,每个月会进行一次征文,靠着过人的天赋和努力,她成为了校刊的“登榜常客”。
同学们对此羡慕不已,但很少有人知道,这份殊荣的背后,是余秀华无法述说的苦难生活,如果没有童年的心酸经历,她或许很难写出超过同龄人水平的诗词。
余秀华与写诗的第一次“接触”,结局并不圆满。
即使很喜欢这份创作,但彼时的诗词,却没能照亮她的灰暗人生。
古语有云,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。
或许是上天觉得余秀华的经历不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,于是它决定让这个苦命的女孩,尝遍更多的苦难。
从上学的第一天开始,写字就成为了阻挡余秀华学习的大山,身患残疾的她,每次写作业都要比其他孩子花费好几倍的时间。
病魔的作祟,让余秀华的学习成绩惨不忍睹,不管她怎么努力,都无法克服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昏暗的灯光下,余秀华沮丧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,就像她的人生,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狂风暴雨的打击。
中考时,余秀华距离升学分数线差了十几分,与高中无缘,父母劝她就此作罢,老实找一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。
但余秀华咽不下这口气,她独自跑到镇上,找到一所中学的校长,恳求对方给自己一个读书的机会。
听完余秀华的故事,感动不已的校长决定接纳她:“你只管好好读书,剩下的事情交给我。”
那一刻,余秀华觉得只要自己肯努力,就一定能考上大学,但无情的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。
余秀华的高中生涯过得很痛苦,写作业跟不上同学,语言表达也不清晰,甚至每次考试她还没答完一半的题目,就已经到了交卷的时间。
好不容易熬到高三,新来的班主任却在不了解余秀华状况的情况下,公开在课堂上批评她的字写得太丑。
苦苦坚持的自尊心,被班主任的这一举动砸了个粉碎。
回到家后,彻底绝望的余秀华不仅烧光了所有的课本,而且还拿起菜刀割伤手腕,母亲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,一边低声地抽泣着,任由泪水滴落在地上。
就这样,彻底断了读书念想的余秀华,告别了课堂。
这一年,她只有19岁。
后来,这道伤疤被余秀华写进了自己的作品中,成为诗里的主角,成了她反抗命运的“勋章”。
余秀华曾在采访中说:“我显然是自卑的,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自卑。”
不难理解,再怎么坚强的人,在遭遇命运和生活的双重打击之后,多少都会产生些许自卑的心理。
但余秀华内心的自卑,却为她本就不幸的第一段婚姻,增添了许多心酸。
辍学不久后,担心余秀华老无所依的父母,开始为她物色对象。
那时的农村,19岁女孩结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,但余秀华的婚事却没有那么顺利,余父余母接连托人找了好几个未婚小伙,没有一个愿意接纳她。
1995年,从四川到荆门打工的尹世平入赘余家,成为上门女婿。
尹世平比余秀华大13岁,小学学历,平日里爱喝酒,臭毛病多,打工多年都没攒下一分钱,称得上是一穷二白。
但就是这样一个找不到一丝优点的男人,在与余秀华的爱情里却占尽上风,只因他和余母说了一句:“我不嫌弃余秀华,我愿意吃点亏,入赘你们家。”
在周围的人看来,尹世平再怎么不好,他也是个四肢健全的人;余秀华再怎么优秀,也遮掩不了她的身体缺陷。
残疾,成了余秀华在爱情里的原罪。
因为自卑,因为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,余秀华并没有反对与尹世平的婚姻,恰逢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,她对这场婚事也怀有美好的向往。
殊不知,仓促地结合,给本就千疮百孔的人生又添上惨痛的一笔。
婚后两人的生活愁云惨雾,对爱情和婚姻有了一定概念的余秀华,绞尽脑汁想要从丈夫身上找到一个自己中意的地方,却发现比天上掉馅饼还难。
第二年,余秀华生下一个儿子,尹世平常年在外打工,工资全部花在不正经的地方,半分没寄回家。
余秀华没有劳动能力,儿子嗷嗷待哺,母子俩的生活重担,全部压在了余父的身上,看着父亲整日为生活而奔波,余秀华不由得心如刀绞。
“其实我知道,父亲到了90岁也不会有白发;
他有残疾的女儿,要高考的孙子;
他有白头发;
也不敢生出来啊。”
——余秀华《一包麦子》。
婚姻看不见出路,儿子2岁时,余秀华说出了离婚的想法,但父母立马表示反对,母亲更是苦口婆心地劝道:“不要想太多,日子都是熬过来的,你能找到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已经很幸运了。”
余秀华想不通:“为什么婚姻能和一个人的残疾挂上钩,甚至成为一种等价交换?”
她想问个明白,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:“你一个残疾人,凭什么看不上四肢健全的人家。”
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。
余秀华没法告诉别人,她残缺的身躯里藏着羽翼丰满的灵魂,小到一条游动的小鱼、一片漂泊的白云,乃至几株麦子之间的摩擦,都能让她感受到展翅欲飞的力量。
当这些无处诉说的心灵力量付诸笔端时,于是便有了诗。
而余秀华,也拥有了与生活对峙的“武器”。
摇摇晃晃的人世间,诗歌在余秀华身上扮演着拐杖的角色,支撑她与举步维艰的生活互相磨合。
客源稀少的小卖部里,微风徐徐的家门前,余秀华用笨拙的双手,在纸上洋洋洒洒地泼洒下自己活跃的思绪。
她说:“咱虽然说话不是很清楚,但文字可不管这些,它将沿着俺为它开凿的京杭大运河,哗啦啦地往前狂奔!”
炙热的生命撞开冰山般的生活,引领余秀华朝着梦想的方向前进。
在家当了一段时间“诗人”后,余秀华拿着新鲜出炉的作品,走进了《钟祥日报》的大门,找到时任编辑的黄叶斌。
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诗,羞涩地问道:“这是我写的,请问能修订发表吗?”
黄叶斌看完后,觉得余秀华的诗很有灵气,于是点了点头,将她的作品刊登在报纸上,两人分别前,黄叶斌对她说:“你的诗很不错,可以尝试发表到更大的报刊。”
但余秀华觉得自己目前水平有限,还达不到黄叶斌所说的高度,两年后,她才拿着自己的作品,找到《荆门晚报》的主编,把自己的诗刊登上去。
那几年,余秀华一直沉浸在诗歌的创作中,父亲给她买了一台几百块钱的长虹手机,插上卡后能够上网。
互联网的出现,帮助余秀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她开始在手机上写诗,让朋友帮忙发到上网去,有时她也会跑到喧闹的网吧,开上一台电脑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发到网上的诗歌犹如石沉大海,但余秀华却始终乐此不疲:“只有在写诗的时候,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。”
除了在网上发表诗歌之外,余秀华还将自己的作品寄给报社,尽管后者的情况比前者好上不少,许多作品都陆陆续续登上了报刊,但得到的稿费却很微薄。
父母逐渐年迈,儿子日益长大,家里需要钱的地方数都数不过来,她不想再这么“颓废”下去。
2012年,余秀华瞒着父母只身坐火车到温州打工,在一家生产电脑贴膜的残疾人福利厂里,她日夜倒班,每天工作12个小时,不到一个月就瘦了10来斤,最终被闻讯赶来的父母强行拉回老家。
火车呼啸着朝着家乡的方向驶去,余秀华的心情就像那天乌云密布的天气一样沉重。
父母终究会老去,丈夫比陌生人还不如,儿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,她还能依靠谁?
绝望之际,余秀华想到了乞讨:“一想到凄凉的晚年似乎就在眼前,靠乞讨为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。”
然而,当她拿着破碗跑到天桥底下,准备学习如何乞讨时,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跪不下去。
“一个小时/他的瓷碗响了六次/我抱紧新买的瓷碗,夹紧我的尾巴/我忽然想起了几个字——人性繁华”
——余秀华《在荆门的一天》。
就连命运也不曾让其屈服的傲骨,似乎在不断提示余秀华:“跪了,就永远站不起来了。”
兜兜转转好几天,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乡,过回农妇的生活,每天背着纸篓到山上搂草、干农活、养兔子。
一边接受现实的炙烤,一边往人性更深处探索。
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,余秀华才明白,当一个人选择自我贬低时,谁都救不了他。
只有战胜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和屈服,她才能迎来人生的蜕变。
那几年,余秀华过得很心酸。
生活上的不如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,但比这更糟糕的,是一片狼藉的情感世界。
她和丈夫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,尹世平几乎从未尽到家庭顶梁柱的责任,只有儿子上高中时,才勉强支付了一部分学费。
比起物质上的矛盾,两人在精神上的冲突更加剧烈,甚至称得上水火不容。
余秀华渴望平等的爱情,但在尹世平看来,这场婚姻是他一个健全人的牺牲,作为“得益者”的余秀华,应该对他感恩戴德,乃至低声下气。
回想起第一段婚姻,余秀华满脸痛苦地说道:
“在婚姻里,我和他都是暴君,都很残忍,它带给我的好处远不如一朵花给我的多。”
自觉“牺牲良多”的尹世平,从结婚第一天开始,就不停地报复性践踏妻子的尊严。
在余秀华跌倒的时候,在她满身泥泞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时候,等待她的并非丈夫的关心,而是尹世平肆意地嘲笑和不堪入目的谩骂。
甚至,当余秀华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时,看她不顺眼的尹世平,半夜里把她一脚踹下床。
尹世平一看到余秀华在电脑上敲字就很烦躁,而她看见丈夫的身影,也觉得无端的不顺眼。
两个迥异的灵魂,在婚姻这片天地里找不到一丝可以衔接的地方。
即使有一段时间,尹世平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,但他带给余秀华的伤害却丝毫不曾减少。
他在工友面前肆无忌惮地嘲笑妻子;赚来的钱全部投进风尘场所,甚至把夹缝偷欢当成在余秀华面前炫耀的资本。
“他喝醉酒了,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比我好看/没有活路的时候,他们就去跳舞/他喜欢跳舞的女人/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……
他揪着我的头发,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/小巫不停地摇尾巴……”
——余秀华《我养的狗,叫小巫》。
婚姻腐烂至此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,丈夫却乐在其中。
有一年春节,尹世平在荆门打工,被老板拖欠了800块钱工资,他连哄带骗把余秀华拉去讨薪,让其拦住老板的车子。
余秀华很害怕,尹世平却说:“你是残疾人,老板不敢撞上来的。”
“如果他真的撞上来了,怎么办?”
尹世平沉默了,装聋作哑地屏蔽了妻子的疑惑。
那一刻,余秀华的心比大雪天还凉。
尽管彼此互相伤害多年,但她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的命在丈夫眼里只值800块钱,还不如一头猪。
不得不承认,在和尹世平的婚姻中,余秀华绝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下风,但即使形势比人强,她也不曾放弃过抗争。
难以想象,在笔下将“性”书写得汹涌狂奔的余秀华,却在很多年前就拒绝与丈夫同寝,实在拒绝不了,她就用被子蒙住头,整个过程一声不吭。
充满痛苦的婚姻里,余秀华以两败俱伤的方式,表达自己对这段爱情的厌恶和抗议,以及对尹世平的冷漠和蔑视。
2014年,《诗刊》时任编辑的刘年,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余秀华写的诗歌,这场不经意间的“偶遇”,改变了她的命运。
刘年对余秀华的诗歌极为敬佩,看完她的全部作品之后,刘年马不停蹄地从里面选出8首诗,发给了主编。
不久后,《诗刊》发布了一篇名为《摇摇晃晃的人世间——一位脑瘫患者的诗》的文章,其内容正是余秀华的人生经历和作品。
这篇文章被转发了数万次,在网上引起了广泛的讨论,而她的人生,也从这一刻出现了新的希望。
2015年,学者沈睿写了一篇文章,称余秀华是中国的“艾米丽·狄金森”,同时,她在诗刊发表的8首诗歌再度被网友翻了出来。
其中,《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》一炮而红,余秀华迎来了自己的成名时刻。
从默默无闻的脑瘫患者到炙手可热的女诗人,余秀华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蜂拥而至的媒体和出版社,差点把她家的门槛踏平,甚至有编辑为此放下“狠话”:“就算是跪着,也要把你签下来。”
那一年,余秀华去了很多地方,见识了很多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,崭新的生活,似乎已经与苦难、反抗没有丝毫关系。
然而,即使是成名带来的诸多荣誉与标签,也依旧没能掩盖她的“斗士”本质。
腐烂的婚姻,是悬挂在余秀华头上的“达摩利克斯之剑”,她对尹世平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:“19岁的婚姻里,我的身体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。”
成名之后,余秀华有了离婚的底气,但尹世平却宁可赖在这段臭不可闻的婚姻里彼此痛苦,也不愿和她离婚:
“你以前是个什么人,谁肯和你结婚,要不是我同情你,可怜你,你能有现在?出名了就想离婚,做梦吧你!”
余秀华忍无可忍,最终只得抓着尹世平的“痛点”下手:“这个月离婚,给你15万,下个月就给10万。”
这笔钱差不多是她当时一半的版税,见钱眼开的尹世平当天晚上就赶回家,心满意足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那一天,距离两人20周年只剩下10天。
阳光洒在大地上,冰雪缓缓融化,人间温暖到好似不存在悲伤。
对余秀华来说,直到这一刻,她的人生才算翻开了新的篇章,但外界却无法理解她的行为。
余秀华把离婚的消息告诉家人后,母亲哭了很久,那时的她已经是肝癌晚期,随时可能撒手人寰。
母亲哭着问余秀华:“你咋就这么心硬,没个伴,以后老了咋办?”
“心硬也是你给的”,她不甘示弱,对着母亲反唇相讥。
余秀华不瞎,母亲泪水里的心疼和担忧,她看得见。
只是人生苦短,如果一辈子无法与相爱的人在一起,如果洁白的灵魂只能藏在衣柜里无处诉说,那么就算人世间再大,对她而言终究只有“无趣”二字。
“对某些男人来说,离婚也许只是甩掉一件旧衣裳;但对一个女人而言,她就是甩掉一个制度”,余秀华如是说道。
那场离婚,是她向“传统爱情”发起冲锋的号角。
成名带来荣誉,同时也伴随着质疑。
与丈夫离婚后,余秀华有过一段安逸且舒适的日子,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生活,很快就被外界打破。
在某些“卫道士”的眼中,女人的情欲只能是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苔藓,不能拿到台面上见光。
他们或许会欣赏漂亮女人偶尔的眉目传情,但作为残疾人的余秀华,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内心对情爱的渴望展现出来,无疑戳中了他们的怒点。
有人看不惯她的诗歌,于是在网上批判她是“荡妇体”、“下半身写作”,声势浩大的谴责声朝着余秀华涌去,似乎想要将她淹没。
面对外界的非议,余秀华也有过妥协的念头,但后来她发现:“对待某些人,宽容是廉价且无效的东西,还不如干脆往自己身上抹泥巴,丑了,也就安全了。”
余秀华不再妥协,绽放于苦难中的她,轰轰烈烈地向那些谩骂的人反问道:“我就是个荡妇,怎么着吧?”
“余秀华的诗,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,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,别人都穿戴整齐,涂着胭脂、喷着香水,白纸黑字,闻不出一点汗味,唯独她烟熏缭绕,泥沙俱下,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”
——刘年。
诗如其人,余秀华的人生,何尝不是她所著的另一首诗歌,里面充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酸。
当懦弱和妥协无法带来幸福时,余秀华只能奋起反击,将屹立在通往幸福道路上的阻碍一一打倒,其中就包括不公的命运、残酷的生活……
在众生皆苦的人世间,她用不屈的脊梁,为自己撑起了一片精彩纷呈的天地,同时与世俗的偏见抗争到底。
她朗读诗歌时的神情,如少女般荡漾;她笔下情欲盛燃的诗歌,是生命的绽放;她不遮不掩的坦荡敞亮,让狭隘和猥琐无处遁形。
谁说,这些美好的事情,不能出现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?
求而不得,是人生至苦之一,但反过来说,寻有所获,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。
正如她在《荒漠》中所写的:“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,必然也驮住了无数次日落”
对于余秀华来说,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命运就把她摁住一望无际的苦难沼泽里,或许她的挣扎和反抗,在某些人看来只是个笑话。
但这场笑话,她却不得不闹出来。
对美好人生的向往、身体里澎湃涌动的生命里,让余秀华学不会低眉顺眼,委曲求全到一生结束,她只能以尖锐的姿态反抗,在压抑的生活中撕开一道呼吸口。
她也曾自卑到惴惴不安,如同春日里提心吊胆的稗子,担心随时会被清除。
但即使沦落到差点以乞讨为生,余秀华也没有放弃寻找希望,那些曾经被视为笑话的举动,最终成为她走出泥潭的支撑点。
生理上的残缺依旧无解,却再也无法遮掩住她内心如太阳般炙热的光芒。
余秀华曾在接受采访时说道:
“我的身份顺序应该是女人、农民、诗人,但如果你们在读我的诗歌的时候,能忘记我所有的身份,我必将尊重你。”
尊重他人,是一人的基本素养,但有些人却习惯用高高在上的怜悯去看待余秀华,对她恶语相向,乃至外形羞辱,以此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扭曲。
而这,正是余秀华数次在网上与他们争论不休的原因。
从卑微如尘土到自信傲立世间,她所需要的,仅仅是一份和正常人无异的尊重。
当我们用正直的目光,去看待余秀华的作品时就会发现,她笔下那些炙热如火、无所顾忌的词语,所承载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快感,更藏着对美好爱情发自内心的向往。
一种彼此互相尊重,不带有任何依附属性,灵欲结合的诚恳爱情。
从2021年在社交平台上认识90后养蜂人杨槠策,到2022年5月官宣走入婚姻的殿堂,这一路,余秀华走得很艰辛。
有人嘲讽她是“老牛吃嫩草”;
有人质疑她一把年纪了,还谈什么恋爱;
甚至还有人谩骂她是在炒作自己,想再火一次。
面对这些无端的恶意,余秀华自始至终以坦然待之。
当被提醒“小心遭男方利用”时,她说:“两个人相爱就是有所图,正常的恋爱也图青春、美貌、金钱、情感,我不怕他图我什么,我有东西让他图,也很好。等没有什么图的时候,他随时可以离开我,我觉得也很正常。”
世间繁华,有多少的人拥有健全的身躯,却把自己禁锢在顺从规训的囚笼里,一味恳求命运对其优待、生活下手轻点。
殊不知,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,而生命力的本质,恰恰在于抗争。
纵使人生被打入深不见底泥潭,也要有仰望星空的决心,以及奋勇反抗的勇气。
余秀华真正做到了这一点,即便是在互相依偎的爱情里,她始终保持着自我独立,而不是成为别人的附庸品。
春风荡漾的花园里,身穿白色婚纱的余秀华,在吞下所有的苦难和沉重之后,如同百折不屈的花儿般屹立着。
红唇似火,笑容如媚。
她是坚强无畏的“斗士”,一直走在通往人生春天的道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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