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6年10月20日晚上,王亚樵如约来到余婉君住处,发现整个院子一片死寂,屋内也没开灯,他伸手去墙上摸开关,却什么也没摸到。正在此时,一把刺鼻的石灰向他迎面撒来,顿时眼睛一阵刺痛。
这时,埋伏在四周的特务一拥而上,虽然王亚樵身手不凡,但眼睛看不到,加上特务人多势众,终于他倒在血泊之中……
1
1890年2月14日,王亚樵出生在安徽合肥磨店乡的一个佃农家中,家境贫寒,但他自幼聪颖过人,喜爱读书,曾参加前清科举考试,名列前十。
生于乱世,他看到了太多官吏欺压百姓,列强凌辱国人的事情,内心充满了激愤。他与友人组织“正气学社”,探讨文天祥事迹,因此结识了一批爱国人士。
1911年,王亚樵响应孙中山革命主张,在合肥组织军政府,宣布独立。后来,他又出走上海。
在上海,他从一个小小的安徽会馆开始,成立了“安徽旅沪同乡会”。因他们经常用斧头为武器,大家又叫他们“斧头帮”,成了大上海赫赫有名的帮派之一。
他们行侠仗义、惩恶扬善,成为很多穷苦工人的保护伞。后来,王亚樵又在“斧头帮”的基础上进行改组,成立了政治性的暗杀集团——“铁血锄奸团。”但他的暗杀行动只针对那些罪大恶极之人,并非给钱就会去杀人。
2
1929年冬,王亚樵和方振武、王乐平等人密谋反蒋,因王乐平手下赵铁桥告密,反蒋行动失败。后来赵铁桥又亲自带人潜入王乐平寓所,将其杀害。故此,王亚樵对赵铁桥恨之入骨。
就在王亚樵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刺杀赵铁桥的时候,朋友李少川及时地给了他一个机会。
李少川有个堂哥叫李国杰,是李鸿章的长孙,也是如今李家的掌门人,却被赵铁桥挤兑得只剩下一个董事长的空名头。李鸿章留下的招商局马上就要成了赵家的天下,他怎能甘心。可是赵铁桥目前是蒋介石跟前的红人,他又奈何不了,于是,他就想找个人除掉赵铁桥。
起因虽然各有不同,但目标一致,都想除掉赵铁桥,而且,事成之后,李国杰答应给王亚樵一艘轮船,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放弃。
李国杰负责搜集赵铁桥的资料,王亚樵派人行动。7月25日早晨将近11点的时候,赵铁桥身中七十九枪,毙命于招商局门口。
本来李国杰想要将最新的“江华”号轮船送给王亚樵,但王亚樵却看中了“江安”号。这就又有了不小的麻烦。
“江安”号轮船经理张延龄,是上海滩有名的流氓大亨张啸林的侄子,又曾经是杜月笙的小弟,无人敢惹。可是李国杰知道,凭着王亚樵的名气与手段,自己更是惹不起。想了想,觉得还是王亚樵靠得住,索性就豁出去,得罪张、杜。
于是,他发出了一纸任命书,将张延龄调离江安号,由王亚樵手下的卓志钺担任经理。
张延龄一听,马上跑到杜月笙那里哭诉,杜月笙不知道卓的后台是谁,就给他出主意,让他多开些生财(即船上新添的设备、零件及修理费用等),让对方限期交付,不然就不予移交。
张延龄听后,回去左算右算,开出了一个比轮船本身高出八倍的价格,并传话给卓志钺,限期三天交清,否则就不会将轮船移交。还蛮横地说:“也不打听打听黄金荣、杜月笙是什么人?再来捣乱,小心你们的脑袋。”
王亚樵闻听,十分生气,当即派人约杜月笙到外滩决斗,届时,他将带三千八百支手枪前往。杜月笙一听王亚樵是卓志钺的后台老板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王亚樵的个性他是了解的,不能轻易去招惹,就急忙派人传话,说自己之前不清楚情况,从此,自己将不再过问此事。
张啸林闻讯后还不想认输,可是,没等他开始行动,王亚樵已经派人潜入他家,将宅子后墙炸了一个大洞,并杀了他最心爱的那只大狗。还留了一张字条:“若还不服,此狗就是样子!”这件事把张啸林吓得半死。
然而,这些事没人告诉张延龄,在王亚樵派人去接管“江安”号的时候,张延龄仍旧以为自己有张、杜等人的撑腰,所以,根本不把王亚樵的人看在眼里,让手下弟兄将王亚樵的人砍伤无数。
王亚樵看着受伤回来的弟兄们,十分生气,当即召集手下五千多人,有的拿枪,有的拿斧头,浩浩荡荡杀向江边码头。
那边杜、张等人听说,大惊失色,赶紧叫上黄金荣一起商议对策。最终三人决定——让。
码头上,王亚樵的人正气势汹汹地要求张延龄马上交船,那边一辆小汽车飞快驶入。车上下来黄金荣、杜月笙和张啸林,前面黄金荣边走边问:“哪位是王九爷亚樵先生?”
王亚樵看到他们三人没带任何人就来了,也很佩服他们的勇气,遂向部下挥挥手,让大家安静,迎着他们三个人走过去,说:“我就是王亚樵,来人可是黄金荣、杜月笙、张啸林三位先生?”
所谓不打不相识,当然更多的是各怀心腹事。不管是何种原因,四个帮派巨头就这样握手言和了,也不失为最好的结局。
之后,王亚樵不仅得到了船,还得到了不少的黄金及对被打伤兄弟的医药费。名利双收,王亚樵这一仗赢得彻底。
3
1932年1月28日,日本海军陆战队突然从上海闸北向中国军队发动袭击,宣称24小时占领上海,历史上著名的“一.二八”事件爆发。
十九路军两位军长蒋光鼐、蔡廷锴奋勇抵抗,中国共产党、各民主党派以及上海民众都纷纷行动起来,声援十九路军的正义行动。
此时的王亚樵也不例外,他在总部紧急召集部众,宣布“全力以赴抗击日寇”,并将“铁血锄奸团”改名为“抗日救国义勇军”。义勇军分为20个大队,由锄奸团的骨干担任队长,组织工人、学生、商人、市民等近万人,开赴太仓战场,配合十九路军作战。
他得知日军司令部设在虹口日租界内,便亲自率领一部分义勇军,冒着枪林弹雨,向日军司令部进发。
他的部下常年在上海各个大街小巷出没,对地形了如指掌,而且,他们翻墙越屋,拐弯抹角十分灵敏。故此,不到半个小时,就将日本司令部搅得翻天覆地,日寇连忙弃司令部逃窜至出云号军舰上。此事件被当时人称为“踩日军司令部”。
接着,王亚樵又率部向日本陆战本部发动突然袭击,战况空前惨烈。子弹打光了,他们就拔出斧头,开始肉搏战。凭着他们高超的武艺和丰富的格斗经验,在次日黎明时分,终于将日寇赶出陆战队本部。
但是,他们的弹药已经耗尽,为了保存实力,王亚樵只得命令部下暂时停止追击。
他派人向蔡廷锴军长请求弹药支援,可是蔡廷锴无奈地说:“军政部不发一枪一弹,我部亦枪弹不继,十分艰难,没法子啊!”
南京国民政府不仅不支持抗战,反而要求解散“抗日义勇军”。
2月3日下午,蒋光鼐、蔡廷锴两位军长亲自拜访王亚樵,蒋光鼐十分为难地说:“功勋卓著的‘淞沪抗日义勇军’今日将被解散,这是蒋委员长的命令!”
王亚樵知道,依靠国民政府抗日已经无望了。但看着日寇在中国的土地上肆虐,他怎能甘心。于是,他决定改变策略,不再明枪实弹和日本人硬拼,他要充分发挥锄奸团的特长,在暗中打击日军。
王亚樵一干人马,开始神出鬼没地在上海各个角落里出现。日军走在街上会莫名被杀,睡在家里也经常神秘死去,几乎每天都会有几十个日本人死亡的消息传出,这让日军内部十分恐慌。
被日本人称为“钢铁堡垒”的“出云号”军舰,在3月1日的晚上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,这又是王亚樵的一个杰作。虽然军舰没有被炸沉,但足以让日军魂飞魄散,将所有军舰全部驶离江边,并在新的停泊处设置电网,防止再有人来炸舰。
后来,在国际联盟的干涉下,中日停战,日本政府强迫国民党政府签署丧权辱国的《淞沪停战协议》,日本派遣军司令官白川义则大将还准备于4月29日在上海日租界举行“淞沪战争胜利祝捷大会”。消息传到南京,爱国将领陈铭枢气得拍案大骂。
陈铭枢来找王亚樵,要他帮忙破坏这次大会,杀杀日本人的嚣张气焰,这与王亚樵的想法不谋而合。王亚樵当即向陈铭枢保证:“请放心!我王亚樵若不给白川义则点厉害看看,决不再来见你!”
为了能顺利混进会场,王亚樵找到朝鲜朋友安昌浩、尹奉吉,由他们将炸弹带入会场。随着白川大将讲话结束,会场气氛转入高潮,尹奉吉将炸弹引爆。白川大将被炸弹的冲击力弹出去十几米远,日本人的庆祝大会也在爆炸声中匆匆收场。
而王亚樵的名字也成了日本人心中的一个阴影,闻之胆寒,他们咬牙切齿地称他为“支那魔鬼”。
4
为了讨伐曹锟,卢永祥请王亚樵帮忙刺杀淞沪警察厅厅长徐国梁。因为他知道,讨伐曹锟,必须先击溃齐燮元,而击溃齐燮元,必先杀死徐国梁。事成后,卢永祥委任王亚樵为浙江别动队司令。
王亚樵也想跟随卢永祥大干一场,于是他轰轰烈烈地招兵买马、调兵遣将。不久卢永祥与齐燮元的战争就打响了。王亚樵本来以为卢永祥胜券在握、必胜无疑,可没想到他们遭到了福建孙传芳、江西鲁涤平、安徽马联甲及江苏齐燮元的合力夹击,最终以惨败告终。
虽然结局惨淡,但王亚樵却让蒋介石很感兴趣,并内定他为国民政府津浦铁路的护路总司令。
然而王亚樵不是政客,不懂政客的那些手腕,更不知道国民党内部的矛盾和蒋介石急于实行独裁专职的野心。他经常不分场合地大谈孙中山的新三民主义:联俄、联共、扶助农工。可这偏偏是蒋介石的大忌,这让老蒋大为恼怒。
蒋介石想:“不为我用,则为仇敌,姓王的不除,将来定是心腹大患!”
一天凌晨,三辆汽车停在王亚樵门口,来人敲门说:“蒋总司令有事请你相商。”接着,二十几个手持短枪的人一拥而入。
幸好王亚樵早有准备,由曾经的绿林大魔头谢文达在前厅“招呼”着这帮不速之客,其他人早已转移他处。不过,这倒是让王亚樵对蒋介石增加了一份恨意,杀蒋,就成了他下一个目标。
1931年,蒋介石软禁胡汉民和实行“米照捐”再次激起民愤,杀蒋,也再次提上日程。
可是蒋介石警备森严,很难接近。王亚樵就将枪械等物品藏于大火腿中,让夫人和弟媳们运抵目的地,然后派手下陈成等人埋伏在蒋介石别墅附近实施暗杀。
时机都已成熟,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就在陈成开枪的那一刹那,蒋介石正好低头看地上的东西,就这样,他幸运地躲开了暗枪,而陈成则被蒋介石的警卫乱枪打死,第一次刺蒋行动失败。
1934年9月,王亚樵在胡汉民处得知,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将于次年10月下旬召开,届时蒋介石和国民党各要员一定会参加。于是,杀蒋,也再次提上日程。
为了这次刺杀行动,王亚樵特地派华克之、孙凤鸣等人提前筹办了晨光通讯社,准备以记者的身份进入会场,实施刺蒋计划。他们第一目标是蒋介石,第二目标是汪精卫。
1935年11月1日,国民党中央四届六中全会如期在南京湖南路中央党部礼堂召开,孙凤鸣以晨光通讯社记者的身份,成功进入会场。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,孙凤鸣的心情也一点一点地紧张起来。
会议的最后一项活动就是在党部大院拍照,委员们都早早来到院中,自觉排成三排,中间留出一个空位,等待蒋介石的到来。可是大家伫立多时,仍不见蒋介石出来,汪精卫就主动去请。
蒋介石说不去拍照了,并劝汪精卫也不要去,但汪没在意,春风满面地出来拍照。
孙凤鸣早就准备好了,就等蒋介石出来。看只有汪精卫自己出来,就知道第一计划无法实现了,只好实施第二计划——刺汪。
随着一声枪响,汪精卫倒在血泊之中,蒋介石再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。
虽然蒋介石再次躲过一劫,但是想起来就心有余悸,于是,他给戴笠下死命令,一定要抓住王亚樵。
5
王亚樵去香港住了一段时间后,悄悄来到广西,在梧州安定下来。
这段时间,王亚樵总是长吁短叹,他担心那些被捕的弟兄们,尤其是余立奎,那么多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,现在却身陷囹圄。他曾派人去接余的爱人余婉君,也没找到。
但让人意外的是,突然有一天,余婉君出现在王亚樵在梧州的家门口。她说自己从香港逃回来,没有容身之地,希望王亚樵能收留她。
看着打扮时髦,容光焕发的余婉君,王亚樵身边的人提醒他,余婉君会不会有问题?但王亚樵没有在意,觉得一个女人,能有什么危险。而且余婉君,又是那个曾让自己第一眼就心动不已的女人,若不是自己兄弟的妻子,他或许就会纳入自己怀中。
俗话说,英雄难过美人关,聪明一世的王亚樵这次却错了。余婉君真的叛变了,她这次来,就是为了帮戴笠刺杀王亚樵。
一天晚上,余婉君约王亚樵来家中,说有事要谈。
当王亚樵来到余婉君的小院时,院里一片漆黑。他喊道:“婉君,你在哪?”
余婉君答:“九哥,我在楼上,你上来吧。”
王亚樵摸黑走上楼来,伸手在墙壁上摸开关,却没摸到。眼前却有一抹白光闪过,接着,一把石灰扑面而来,再接下来就是一阵杂乱的枪声。
王亚樵,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黄金荣、杜月笙、张啸林听到他的名字都避让三分;蒋介石因他一次次的刺杀也心惊胆战;就连日本人,也对他恨之入骨,却无可奈何。
听到他惨死的消息,他们都长长舒了一口气。而远在陕北的毛泽东,却神情凝重的说出一句话:“杀敌无罪,抗日有功。小节欠检点,大事不糊涂。”
这才是对他最公允的评价。
文 | 初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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