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”这句名言,一般都会说到魏徵与唐太宗的故事,其实这句话的出处是更早时候的荀子。荀子在《王制》篇中花了大量的篇幅论证了人在国家富强长治久安中的作用,这里的人既包括老百姓,还包括士人和德才兼备的人。
荀子首先指出,政权要稳定,首先必须取信于民。他比喻道,马拉车时受惊,君子坐在马车里就不能安心。如果老百姓谈政色变,君子坐在朝堂上就无法安稳。马受惊以后,最好的办法是让它安静下来;老百姓谈政色变,最好的办法是实施仁政,让老百姓感到受到爱护。
如果君主选拔出来的官员,都是德才兼备的人;官员推荐的人才,都是忠厚恭敬的人,老百姓就会对朝廷有信心。同时,君主公卿士大夫带头倡导孝悌之风,民风就会和谐淳朴;孤儿寡母都能被接纳收养,生活贫困艰难的人能够及时得到补助,老百姓就会对君主心怀感恩之心。如此,老百姓就会安于时政了,君子们坐在朝堂上也就安稳了。
所以,古书上说:“君者、舟也;庶人者、水也。水则载舟,水则覆舟。”君主就像船,百姓就像水。水能把船浮起来,也能把船倾覆。
以人为核心,荀子进一步提出了“大节”的理念。他说,坐在君主位置上的人,要想政权稳定,没有比有效治理、爱护百姓更好的办法了;要想荣耀,没有比推崇礼义、尊敬士人更好的办法了;要想成就功名伟业,没有比尚贤使能更好的办法了,这是作为君主的人的大节。
“平政爱民、隆礼敬士、尚贤使能”,这三个大节做好了,其他事情没有不妥当的。这三个大节做不到位,那么即使其他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周全得当,对天下大治是没有裨益的。
孔子说:“大节是也,小节是也,上君也;大节是也,小节一出焉,一入焉,中君也;大节非也,小节虽是也,吾无观其余矣。”大节、小节都做对了,是上等的君主;大节做对了,小节偶有出错,是中等的君主;大节出问题了,就是小节做对了,其他方面都不需要看了,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,大局肯定是不好的。
荀子举例说,卫成侯和卫嗣公在位的时候,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国力都非常薄弱,他们都有自知之明,卫成侯主动将自己的爵位从公降为侯,卫嗣公则自行贬称号为君,他们都想国家富强,但他们把注意力放在精打细算聚敛财富、充实国库这些事上,而没能赢得民心,因此卫成侯最后被魏惠王强行废除了君位,卫嗣公的领地最后仅存濮阳一城。
荀子说,郑国的子产赢得了民心,在他执政期间,郑国实现了中兴的局面。司马迁在《循吏列传》中说:“(子产)为相一年,竖子不戏狎,斑白不提挈,僮子不犁畔。二年,市不豫贾。三年,门不夜关,道不拾遗。四年,田器不归。五年,士无尺籍,丧期不令而治。治郑二十六年而死,丁壮号哭,老人兒啼,曰:子产去我死乎!民将安归?”
但是荀子依然说:“(子产)未及为政也!”无独有偶,孟子在《离娄下》里也说子产“不知为政”,原文是这样的:“子产听郑国之政,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。孟子曰:惠而不知为政。岁十一月徒杠成,十二月舆梁成,民未病涉也。君子平其政,行辟人可也,焉得人人而济之?故为政者,每人而悦之,日亦不足矣。”
子产主持郑国的国政,用自己乘坐的马车帮助行人渡过溱水和洧水(用马车怎么渡河?不解)。孟子说:“子产这只是小恩惠而不懂得政治。要是在十一月份,搭好徒步行走的独木桥;在十二月份,建成可通行马车的大桥,百姓就不用操心怎么过河水了。君子如果能把政事治理好,哪怕外出时让行人回避也可以,又怎么需要一个个把行人渡过河呢?所以,治理政事,要让每个人都满意,时间也不够用啊。”
荀子批评子产,应该是说子产执政还不够完美,郑国确实变强大了,但还没有强大到征服天下的水平。所以,荀子说管仲是懂得“为政”的,他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,成为春秋五霸之首。但荀子认为,管仲没有在礼治上下功夫,所以齐桓公也不能成为圣王。
通过这几个例子,荀子总结道,只有重视礼治才能成为圣王;善于处理政事的能使国家变得富强,能够赢得民心的,国家就会安定;只知道聚敛财物的,国家就会灭亡。
圣王的统治能让广大的老百姓富裕,霸主的统治能让士人以上都富裕起来,那些只能维持国家生存下去的君主,只能让官大夫富裕起来。
最后亡国的,则往往只是富了君王个人的口袋,只充实了宫室的府库,而老百姓却贫困了。就是上面富得流油,下面的百姓没有一点积蓄,都一点点漏光了。结果是,当需要用兵的时候,敌人来攻城了守不住,出兵打仗没有战斗力,这样的国家离倾覆灭亡也就不远了。
因为只会聚敛财物而走向灭亡,聚敛起来的财物正好送给敌国,使敌人变得强大。聚敛财物,招来敌寇,肥了敌国,亡了自己,英明的君主是不会走这种危害自身的道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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